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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將家裏這燙手山芋拋出去,沒想到這人還帶著臻臻情意來了。

“不必客氣,”陳閑清抿了一口茶,微微一笑,“這書在我這兒就是一卷黃紙,但贈與公子,我們這大齊江山怕就又穩固了三分來。”

“那就多謝閑清兄美意了。”顧塵拱了拱手,亦笑道。

雲染忽地琢磨出一個問題,顧塵要送美人給陳閑清?

那美人是……

嗚嗚……

不會是她吧?

白日夢還沒焐熱,就聽福伯道:“趙姑娘來了。”

☆、神仙曲

鳳族神女可比顧葭上道多了,上來就給陳閑清盈盈一施禮,三分羞,七分媚,把雲染都給看癡了。

“……”

你說。

這麽漂亮一姑娘,這顧塵還愛睬不睬的。

再看看對面,陳閑清眼睛都快直了……

唉。

這是什麽人呀?

陳閑清稍稍看了眼那鳳族神女,不禁笑道:“姑娘來自楚國?”

鳳族神女神色一變:“公子如何知曉?”

陳閑清指了指她的鞋子,笑道:“三寸金蓮。”

他們齊國女子並不裹腳,皆是天足,楚國卻是相反。

鳳族神女不禁小臉一紅,捏著帕子道:“公子好眼力。”

顧塵眼角的餘光掃到了自己那手足無措、純屬多餘顧葭,有些好笑,心道:“是你自己非要跟來的麽……”

陳閑清又緩緩道:“姑娘可是來自沈香廬?”

鳳族神女眼波流轉,嬌嗔道:“公子這又是如何看出來的?”

陳閑清捧起茶盞,輕輕吹了吹茶水,有些散漫道:“姑娘玉容之姿,舉止風雅,不比尋常女子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尋常女子”四個字叫顧葭心裏更是酸楚了,看來自己在這位璧玉公子眼裏也不過是個“尋常女子”罷了。

鳳族神女眸光閃過一絲狡黠:“還有嗎?”

“姑娘叫半夏,”閑清抿了一口,放下茶盞,凝視著她,一字一句道:“名字,還有這獨特的香氣。”

獨特的香氣?

雲染嗅了嗅,她這貓鼻子都聞不出來有什麽獨特的,這人咋聞出來的?莫不是狗變的?

“人家閱人無數,”顧塵沒好氣道,“你就別作怪了。”

雲染:“……”

只聽那陳閑清接著道:“沈香廬有四位美人,剪春、拂秋、愈冬,還有一位自然是姑娘你,芳名半夏,這四位美人不僅生的國色天香,其身上更是身懷異香,市井坊間都說她們是花仙子下凡。”

顧塵聽到“花仙子”這三個字,不禁瞥了眼身邊這位自稱“花仙子”的,差點將茶水噴了出來。

但雲染可不覺得自己矮人一等,身子依舊是挺的筆直。

龍族鳳女情不自禁地讚道:“公子真是見多識廣。”

雲染垂著腦袋,心裏暗自嘲笑道:“看看,孤陋寡聞了吧,這麽不識貨,人家不僅是那沈香廬的美人,人家還是個神女呢。”

陳閑清測過臉,又望了一眼窗前的那株梅,溫柔的語氣裏帶著點淡淡的失落,“見多識廣不敢當,不過是我的一位親人與沈香廬的愈冬姑娘有一段緣分。”

鳳族神女的眸子一緊,“敢問公子,您的親人……”

陳閑清神情悠遠,“我兄長,陳閑渡。”

話說回來,這陳閑渡當年在長安城的風頭可不遜色於眼前的璧玉公子。

他剛出家那會子,滿城風雨,感覺長安的天都塌掉了半邊。

且不說這丞相家的嫡長子削發為僧本身就是件詭異的事情,足夠街坊鄰裏茶餘飯後談論個一年半載的,更何況這位仁兄還是位大眾情人,那些痛失心上人的癡情女子個個是愁容滿面,一時間長安城裏處處都能看見掩面垂泣的妙齡少女……哀鴻遍野,堪比國喪。

此外,這風波還殃及了那收容陳閑渡的廟宇,少數幾個不死心的女子在四方打探之下,找到了陳閑渡落腳的僧院,一傳十,十傳百,到後來那冷冷清清的僧院外卻多了一眾盤坐哭嚎的女子,佛門清凈之地瞬間成了哭喪的地方。

陳閑渡不堪其擾,以後的蹤跡便十分詭秘,無從知曉了。

如今,三年已過。眼見著他的弟弟陳閑清越來越有“青出於藍而勝於藍”的勢頭,有些姑娘們也開始“變心”了,所謂“天涯何處無芳草”,何必吊死一顆樹,況且這棵樹旁邊還有一棵茁壯成長的好苗子。

鳳族神女眸光一顫。

陳閑清問道:“愈冬姑娘還好麽?”

鳳族神女眼神覆雜,輕聲道:“我正是愈冬。”

“……”

嘖。

雲染這回大抵是明白了,這鳳族神女怕也是下來渡劫的,怕還是那令人神傷的情劫啊!

又聊了約摸半個時辰,陳閑清便攜著那鳳族神女一道回去了。

臨行前,鳳族神女還朝顧塵一拜,說了些“救命之恩,沒齒難忘”“來世願做牛做馬”的話。

雲染以為,這來世也不需要做牛做馬,給他做媳婦就成。

. 陳閑清一走,顧葭的眼睛就紅了,少年不識愛恨卻嘗到了心痛的滋味,豆大的眼淚嘩啦一下子就淌了下來。

顧葭就這樣,一邊哭一邊跑著走了。

顧塵睨了眼雲染,恨恨道:“看看你做的好事。”

“……”雲染不解,甚至有點委屈,“這關小的何事呢?”

“你半道上怎麽不攔著她?”顧塵問的理直氣壯,“非叫她跟來作甚?”

“……”

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!

雲染吸了口氣,“那你,為什麽要、要把那趙姑娘送與別人?”

“不然留著?”顧塵反問。

“昂。”雲染應的理所當然。

“留著作甚?”顧塵又問。

“留著做媳婦啊?”雲染說的理所當然,“然後給你生個大胖小子,夫人不就是這麽想的嘛。”

眼瞅著這人臉色越來越來看,雲染也覺得可能說錯了話,想了想福伯說的話——“那你莫不是喜歡過兩日來的那小郡主?怕那小郡主生了罅隙,這才緊巴巴地要把人家趙姑娘送走?”

小郡主?

“你這記得倒是清楚,”顧塵霎地笑了,笑的眼角那小淚痣也跟著晃了晃。

這小淚痣呀晃了幾下,卻晃的雲染覺得心口微微一疼。

她還來不及多想什麽,這後衣襟又被顧塵扯住了,又是一路拎到了廚房,引得好些人看著,忒不體面了。

顧塵壓低聲音,在耳旁陰惻惻道:“給本公子去燒水。”

“……啊?”雲染有些費解,“你昨晚不才洗過澡嗎?”

“本公子現在覺得晦氣。”顧塵扔下話,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就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
“……”

真真是個壞小子啊!

雲染忙的一頭汗,這回燒了兩大桶水,這一路拎過來,更是覺得胳膊都散架了。

進屋時,顧塵脫的只剩一件中衣了,倚在浴桶前,雙手環胸地著看她,似是在等她——的熱水?

秉持著非禮勿視的原則,雲染放下水桶,便準備撤走,卻被顧塵喊住了——“你敢動一步試試。”

雲染:“……”

顧塵擡手一揮:“過來。”

“……”雲染顫顫地說:“我、我不敢動。”

“允你往我這裏走。”顧塵薄唇輕啟,淡淡道。

“……”雲染又瞅了她兩眼,想了想,好漢不吃眼前虧,他要是非要渡氣,那就與他渡吧,思來想去,也是他吃虧吃的多了些,大不了以後回天上,就日日藏在那雨神的袖子裏。

見雲染走到跟前,顧塵指著指自己的中衣,冷聲道:“解開。”

“……喔。”

雲染伸手顫顫地,顫了兩下還未碰到衣帶,顧塵不耐煩,一把扯過她的手,將她按在了衣服上,催促道——“快點!”

“……”

那你可就別怪我了哈!

你敢脫,那我就敢看,雲染這回三下五除二的解掉了顧塵的上衣,但光滑的皮膚露了點影子,她這貓膽就嚇破了——

頓即就捂住了眼。

“把眼睛睜開。”顧塵沈聲道。

“……”

雲染只得張開五指,目光從指縫中流出,只見顧塵已經轉了個身,少年瘦削挺直的背脊上印著一彎弦月,月下還有一個紅衣女子……

“看見什麽了?”顧塵啞著聲問。

“一、一彎月……”雲染忍不住伸出手指,戳了戳那月亮。

“還有嗎?”顧塵又問。

“還有一個紅衣姑娘。”雲染說。

“嗯。”顧塵應了聲。

“那姑娘是誰啊?”雲染眨巴著眼。

“……”顧塵這回默了很久,才緩緩道,“我媳婦。”

“啊?”雲染大驚,“那你什麽時候成親的啊……”

“很久很久以前,在一棵桃花樹下,成的親。”顧塵說的很平靜。

雲染:“……”

怪不得不娶那什麽龍族的公主,也不稀罕這鳳族的神女,原來是私自訂了婚約呀!

嘖嘖。

看不出來啊,祈風你這小子深藏不露呀!

顧塵緩緩轉身,望著她,“你知道她在哪兒嗎?”

雲染搖了搖頭。

她怎麽可能知道呀?

顧塵拉起她的手,將它放在自己的心口處,“就在這裏。”

“……”雲染楞了片刻,而後大驚,“你、你把她吃了?!”

“……”顧塵氣的差點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,指著門口道:“你……”

雲染:“……啊?”

“給我滾出去!”

☆、神仙曲

雲染覺得,顧塵這回子似是真的生氣了。

傍晚,她端著晚膳準備進門,卻發現門竟從裏面閂住了,於是擡手扣了扣門環,扣了好幾下,才聽見一聲冷冰冰的——“不吃”。

後來,阿晚也來敲門,想勸顧塵吃一點。但他也不開門,並冷聲道“誰再敲門,就罰他三天不許吃飯”。

於是沒人敢來勸了。

雲染不敢再多言,便退回自己的房間裏,想著那“粒粒皆辛苦”的道理,勉為其難地將這些飯菜給解決了。是吧,這浪費不僅可惜,也可恥呀!

吃的太撐了,雲染便出來消消食,走著走著竟又走到了顧塵的門口,跟鬼打墻似的。

又想著來都來了,不招呼一聲也說不過去,便又喊了他兩聲。

顧塵似是丟了什麽東西要砸她,不過沒砸到,全被那關的嚴嚴緊緊的門給攔了下來。

雲染也不知怎麽的,這會子竟哪也不想去,便坐在顧塵房門前的石階上,支著肘子看了會兒月亮。

今晚的月沒那麽明亮,像是被雲霧遮住了臉,光芒一時黯淡了許多。

月亮、桃花樹、紅衣女子……腦子裏又不禁回想起傍晚的事情,還有顧塵拉著她的手,按在了自己的身上,思及至此,她竟覺得指尖還有顧塵的體溫,那滾燙的溫度有些灼人。

最後,還有按的那個位置——

好像是心口?

心口?心上人?

……

想了片刻,又覺得那畫裏的場景很熟悉,但一時什麽也想不起來,想的頭還微微有些痛,腦子裏像是被灌了許多水一般,又沈的厲害,

眼看著夜色已濃,她趕緊回了自己的房。

這會子,又成了“胖球”了。

變成胖球,雲染就不想再去琢磨這些惱人的事情了,於是準備出去溜達溜達,剛走了幾步,就撞見了福伯來。

福伯將她拎了起來,看了一小會兒,又連連嘆氣:“公子怎麽會買你這小醜兒呢?這將軍要是回來看到了,豈不是要說公子玩物喪志,不思進取了?”

雲染:“……”

哪天本仙貓非得叫你們好好瞧瞧本仙貓的厲害。

“今天得再去抓幾個老鼠,”福伯拍了拍她的腦袋:“咱們府上可不能養閑東西啊,小東西。”

雲染認的他們眼下走的路,這路確是去糧倉的,一時心裏又是怨憤的很。

唉,又是抓老鼠,人間為什麽有這麽多的老鼠……

“大管家,分給杏花村那邊的糧食已經備好了。”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走了過來,對福伯恭敬地道。

“嗯。”福伯點了點頭,“這貓也帶來了,夜裏叫她在這裏看著餘糧吧。”

福伯說著說著,便將雲染放了下來。

雲染還沒溜達幾步,便瞅見糧倉前的有一個老熟人,準確的說是老熟驢。

“……”

這不是老神仙的毛驢嗎?

雲染有些狐疑。

老神仙經常騎著毛驢來赤松殿找雨神下棋,雲染對他的這只黑驢還是熟悉的。

想到“他鄉遇故知”,雲染一時歡喜,擡起腿就往小黑驢那裏走。

黑驢被栓在一棵歪脖子樹上,地上放了許多的草料,正低頭吃的起勁。

雲染很沒有眼力見的湊了過去,裝作一副“我跟你很熟”的樣子,還伸出“毛手”拍了拍黑驢的臉,“喵嗚”了一聲。

但她的這種問好行為,在旁觀者看來倒像是找茬的。

福伯瞧著這場景,有些好笑,摸了一把胡子,對著那漢子笑道:“看這貓平日裏倒是溫順的很,竟還作弄那小毛驢,哈哈哈……”

小黑驢擡頭睨了雲染,沒什麽理睬的興致,還“哼哧”“哼哧”地朝著她的臉噴了一口氣,一股惡臭差點沒將雲染熏死過去。

雲染閉著眼睛,後退了好些路,又晃了好幾下腦袋,才覺得緩了點神,這剛掀開眼皮,就見這小黑驢扒了扒前腿,似是還要踢她一腳?

“……”

雲染知道老神仙不是很喜歡自己,竟沒想到這黑驢還這般不待見她,思來想去,也覺得熱臉貼驢屁股沒什麽意思,只好夾著尾巴悻悻的跑到一邊去了。

雲染心裏的小算盤打的直響,若是黑驢在的話,老神仙應該也來了呀。

老神仙呢?雲染伸著脖子四處張望,終於瞧到了那邊正在搬糧食老伯,這背影望著倒是熟悉的很吶。

雲染連忙邁開小腿,往老伯那裏跑過去,跑至身邊,一爪子拍在他的腿上,還“喵”了一聲。

老伯嚇的大叫一聲,手裏的麻袋差點都掉了下來,低頭一看,腳邊立著一只奇醜無比的貓,又連連抱怨:“哎呦,這哪來的貓,可把我這身老骨頭嚇散架了。”

雲染擡起頭,對上老伯轉過的臉,“……”

這可不就是老神仙的那張臉嘛!

福伯一臉歉疚,連聲安撫:“對不住,老人家,這是我家公子養的貓,這糧倉老鼠鬧的厲害,便將它抱來捉捉老鼠。”

一聽“捉老鼠”,老伯這臉色就緩了許多,笑的一臉慈祥:“是啊,貓就得抓老鼠啊,不抓老鼠還叫貓嗎?不如殺了吃吧,別看這貓雖長的不大,可骨頭縫裏卻也能剔出一斤肉來。”

雲染一聽這話,腿當即有些犯軟,這老神仙好毒的嘴啊,以前倒是小瞧了。

老伯搬完了糧食,便牽著自己的小黑驢離開了將軍府。

雲染當然不相信這老人家來人間一趟只是來討糧食的,便躡手躡腳跟著他出了府。

老伯走了許多路後,忽地偏過頭,見著雲染又跺了跺腳,怒斥道:“你這貓崽子還不回去,跟著我這糟老頭子做什麽?!”

雲染不為所動,還是一路“喵嗚”地緊跟在老伯身後。那些“喵嗚”“啊嗚”“嗚嗚”匯編起來,大概是下面這個意思——

老神仙!老神仙!我是雨神殿裏的那只貓啊!眼前落在人間混的慘啊!今天又不知怎的惹到了九殿下,勞您搭把手將我捎回天上吧!我日後回天上一定好好修煉,做個好貓!

老伯被吵的不厭其煩,眉頭緊皺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,作勢要打她:“你這貓真是能嚷嚷,吵的我老頭子耳朵嗡嗡的響。”

“……”雲染被唬的腳步一頓了,但等了片刻,見他將那石子又扔在一邊,沒有動手的意思,這又搖頭晃腦地跟了上去。

到了一條溪邊,老伯終於停了下來。

小黑驢趴在溪邊喝了許多水,老伯則坐倒在地,解下葫蘆喝了一口酒。

一口酒下肚,老伯哈哈大笑。

悶聲喝水的小黑驢顯然被這笑聲嚇到了,嗆得不住的抽氣。

老伯望著雲染笑道:“從前見你還有幾分可愛,眼下現在這麽醜了吧唧的,可真是一無是處,現在還搖頭晃腦的過來磕磣我……”

雲染見他終於承認自己的身份,趕緊翹著尾巴走上前去,舔著臉在他袍子上蹭了兩下,以示友好。

”你看你,這下界來,法力沒收倒還有點長進,”老神仙好氣又好笑道,“如今還能借屍還魂了。”

天界誰不知道,赤松殿裏的那只貓,上天一千年連個人形都修不出來。事實上,不要說修煉成形了,以雲染的法力,根本連條魚都變不出來,收她的法力所耗費的仙法比她本身所有的還高出個三分來,這虧本的買賣誰都懶得做。更何況,眾仙都沒想到,雨神就這麽輕飄飄地將那寶貝貓給拋下去了。

老神仙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,嘆了口氣:“你這小貓兒,也別裝了,雨神都跟我說了,你會說話,也就別叫我這老人家連蒙帶猜了。”

雲染驚得眉毛一抖:“……”

“快說兩句人話叫我這老頭子開開眼。”老神仙似有興致地說。

雲染對雨神將她的秘密隨意出賣有些不滿,於是裝模作樣地哼哼道:“還是在人間好。”

“在人間好?那你這般跟著我作甚?”老神仙笑罵道,“凡間的貓能活過兩三年的便是高壽了,你想短隔數月、長則幾年的就到閻王爺那裏去討教一番生死輪回之苦嗎?”

雲染:“……”

一想到死,她可真是害怕地緊。

她剛到人間的時候,那真正的“花仙子”就被陰差勾走了,貓媽媽生的一窩貓,也就剩了胖球一個,其餘都餓死了。餓的那叫一個慘啊!

望見雲染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,老神仙又抿了口酒:“你這小貓兒,打算這樣混吃混喝到什麽時候呢?”

雲染:“……”

老神仙捋了一把白胡子,幽幽嘆道:“這人間的日子有天上的好?想想你在赤松殿成日就知道吃吃喝喝,活像個殿霸王似的,哪裏需要捉什麽老鼠?”

雲染:“……”

她想赤松殿!

老神仙頓了一下,又說道:“再說你這還算幸運的,這是被帶到了顧家,將軍府好歹也是個富貴之地,你要是一直待在民間的那些窮苦人家裏,恐怕不止要抓老鼠了,那黃鼠狼恐怕也是要逮的。”

……“”

咦?黃鼠狼?想想就夠受的了。

雲染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落到了如此境地,似乎什麽人都能欺負她。

到了人間就算了,還天天被顧塵那個臭小子欺負,現在還要被他們逮去捉老鼠……

老神仙又喝了一口葫蘆酒,自顧自道:“但人間有這麽多不好,我還時常想念這裏啊,想這裏的酒,想這裏的肉,想這裏的酸甜苦辣,還時常下來走一走。”

雲染聽出了一點不對勁:“這好話歹話豈不是都叫你說了。”

“你不懂啊,”老神仙望著月亮,神色有些惆悵,微微嘆了口氣:“天上一百年,竟還沒人間一天來的有趣味吶,但人吶,又怕死怕苦……世上難得兩全法,有舍才有得,有得也必有舍啊。”

雲染睨著腳邊黑黢黢的影子,心中有些疑惑,這老神仙說話顛三倒四地,怕不是酒喝多了吧。

老神仙又抿了口酒,幽幽嘆道:“世人都說神仙好,可神仙在天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,老頭子我還這麽喜歡說話……”

雲染應了聲:“你可以找雨神下棋啊?”

老神仙又嘆了口氣:“雨神正在四處調水呢,也沒時間理會我這糟老頭子。”

雲染:“……”

怕真是寂寞地緊,竟下凡找她這做貓的說道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感謝在2018-08-30 01:59:36~2018-08-31 21:30: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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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
☆、神仙曲

老神仙跟她在這河邊,嘮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。

都說啊,這人老了話很多。但誰能想到呢,這神仙好像也是一樣。

老了老了,話也多了起來。

月老也是。

老神仙也是。

老神仙從自己做人時的經歷開始講,講他在凡塵的父母、講他曾有個未過門的妻子,又講到他飛升上天的那景象,還講到他和雨神是怎麽認識的……哦,還講到某年某月某個神仙犯了一件什麽小事卻被貶下了凡,誰知那神仙覺得做凡人日子忒滋潤,還不想上天……

雲染就問他那神仙是誰,老神仙卻又支支吾吾地說不記得了。

老神仙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話,把自己說累了,也叫她聽昏了。

只記得清楚,當年那被貶下凡塵的神仙做的那件小事兒,好像跟她聞著天後的屁味差不多小,也堪堪就一屁大點事。

星子落滿頭,老神仙終於走了,臨走之前,還給了她一本《神仙術》,說是雨神托他帶來的。

雲染看著老神仙和那頭小毛驢漸行漸遠,忽覺得那背影也真真是蒼涼的很啊。

又驀地轉身,伸長脖子一看。

長安三萬戶,燈火通明,人間卻是好啊!

好在熱鬧啊!

想著明天待顧塵的氣消了,再說兩句不要錢的好話哄上一哄,這一頁大概也就翻過去了。

這做貓的都不想和做人的計較,這做人的何苦揪著做貓的不放呢?

這和和氣氣地,日子才能過的好呀!

.思及至此,雲染便帶著老神仙送她的書,打道回了將軍府的糧倉。

四下無人之時,小黑黑從一袋糧食後面鉆了出來。

今天的老鼠比那日要少很多,看來是迫於小黑黑的氣場,逃到別處作孽去了。

雲染翻開老神仙給的書,硬著頭皮看了起來,好不容易看的有些起色了,只聽見頭頂上傳來了溫潤的男聲,似是在喚她的名字。

她聞聲擡起頭,東張張西望望,除了兩片蜘蛛網,卻也沒瞧見別的什麽蹊蹺。

一時覺得詭異的很。

“還在瞧什麽,快到屋頂上來,有東西吃。”那聲音又說。

“有東西吃?!”雲染大喜。

由於今晚福伯指望著胖球來抓老鼠,自然什麽都沒餵它,眼下胖球肚子真真是餓著呢。

胖球一餓,這雲染自然也跟著餓。

聽到這話,雲染當然是拔腿就往屋頂上跑。

只見一位穿著天青色長衫的男子正坐在屋脊上,風吹著他的黑發翩翩翻舞。

這是……

這是?

這是!

他轉過臉來,微微一笑,清風也為之靜默。

雖然又換了張臉,也變了聲音,但她這回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——

是雨神。

“你怎麽又來?”雲染仰著脖子問,姿態有些倨傲。

“想來那老頭兒給你的書,怕你能練到猴年馬月,”雨神嘆了口氣,無奈道:“還不過來,今天給你渡點靈力。”

“哼!”

雲染兩爪一按地,又梗著脖子脖子望著掛在天上的那張會發光的大餅,恨恨道:“本仙貓才不過去!你上回兩手空空的來,這回還兩手空空的來,妄想給我點靈力就行了?”

“小東西,還在惱我呢?”見她不動,雨神只好先向她走了過來,走到近處,俯身將她抱了起來,剛好又對上了鼻子上的黑斑,不禁有些好笑,“這是臉摔壞了麽?”

“……”

他怎麽還有臉說,要不是他猝不及防地將自己扔下來,她也不至於臉著地的去投胎啊,這三魂七魄都離了身。

還有——“既然能渡靈力,幹嘛還叫我看那本書!”雲染很是不解。

“我的靈力,你未必駕馭的了,”雨神無奈道,“以你的修為,至多能承受五十年。”

“……”

五十年?

也太少了吧!

唉,不過少也比沒有的好。

“五十年就五十年吧。”雲染擺好姿勢,準備接受上仙的恩賞。

“好,你忍著點。”雨神收起笑容,轉而這面色裏就籠著一股肅然。

他微微擡起手,一道青光自掌心渡出,奔向雲染的額頭。

瞬時,雲染被就這光華籠罩,望上去倒真有點仙貓下凡那麽回事。

不過好看是一碼子事,這受罪又是另一回事!

這其間感覺只有雲染小仙貓自己知道。她渾身就像是被天雷劈過,每根骨頭都在抽搐,靈魂都要出竅了!

“好了,”雨神拍了拍她的頭後,又捏了一個訣,雲染的眼前多了一個食盒,“這是從姻緣府那裏討來的,知道你愛吃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聽姻緣府,某貓眼冒綠光,姻緣府可都是好東西啊!

揭開食盒一看,竟是錦年酥!

哇哇,月老!她好想念那個老人家!

雲染上回吃到這錦年酥,怕還是五百年前,眼下又饑腸轆轆,可不吃的狼吞虎咽嗎?

“你慢一點。”雨神撫了撫她的毛發,又搖了搖頭道,“你這到凡間,頓頓魚肉,竟胖成這樣了。”

雲染本想說這又不是她吃出來的,但耐不過這錦年酥的誘惑,於是埋頭苦吃,將一盒錦年酥都吃了個幹凈,這才擡頭看人。

雨神嘆了口氣,擡手捏著衣袖的一角,將她胡子上的碎屑擦拭幹凈,又望見她眼睛上還沾著一撮眼屎,也一並擦了去。

雲染順著桿子往上爬,頓時撲到雨神懷裏,嘟囔道:“本仙貓這些日子真是受盡了委屈啊!要不咱不管祈風了,讓他一個人在這裏受苦受難算了。”

雨神哭笑不得,溫言好語地勸慰道:“那怎麽行呢,你現在若是不幫襯著九殿下,等他日後回仙界,你不更沒好日過?”

雲染:“……”

大不了就夾著尾巴做貓唄。

雨神擡手捧起她的醜臉看了看,“別撅著嘴呢,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現在多醜呢。”

雲染嘟囔道:“那還不是你幹的好事兒。”

她那日被人猝不及防地扔下來,這嚇的三魂七魄真就一個亂飛。

雨神又勸慰了她兩句,這回倒也沒誆她,真給她渡了點靈力。

雖然也只有五十年,但雲染這魂魄差點還沒經受住。

“……”

只能說這上仙就是上仙啊!

一出手,便知不是凡品。

.雨神走後,她覺得這身子愈發的不對了。

熱,灼熱灼熱的。

像是在火焰山上翻滾,像是在煉丹爐裏煎熬,又好像有什麽東西想從她體內鉆出來一般,帶起的陣陣熱浪。

她艱難地回了糧倉,找了個麻袋趴著,趴一會兒,這麻袋也變的滾燙,不得已,只得又爬了出去,在冰天雪地躺上一躺,總算是舒服多了。

終於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,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。

夢裏。

一彎弦月斜掛中空。

一樹桃花開的夭夭。

桃花樹下還立著兩個人。

一個少年。

一個少女。

少年白衣似雪。

少女紅衣勝火。

少年提著一柄寒劍。

少女握著一根銀鞭。

兩人對望許久,直到一陣不知所起的長風打馬而來,破了這片寧靜。

少女紅裳被風吹的獵獵作響,銀鞭朝著虛空“唰”地一揮,那夭夭的桃花就紛紛灑了一地。

有兩朵還落在了少年的肩頭。

“你今日若是贏了我手裏的鞭子,我就嫁你,”少女掙了掙鞭子,甚是倨傲地說,“但你要是輸了,你就得娶我。”

雲染聽楞了:“……”

就算是做夢,她也覺得這話很奇怪。

那怎麽算,他倆不都是夫妻了嗎?

哦,還有,那要是……

少年眉梢一揚:“那要是我倆若是打了個平手呢?”

“……”

對啊!

打了個平手呢?

“若打成平手的話,”少女眸光似是閃過一抹悲戚,繼而又冷聲道,“那我就當從未認識過你。”

雲染:“……”

這又是為何?

但瞧著那少年,卻似乎是懂了,握劍的手緊了一緊,霎地一笑後,又朝少女一擡下巴:“那來吧。”

話音剛落,少女便揮著鞭子奔著少年去了,少年卻立在原地,遲遲沒有動手,只定定地瞧著那飛過來的銀鞭,眼看這長鞭就要落到他身上,他卻依舊不躲不閃不提劍……

而此時,少女收手已經來不及了。

那一鞭子便結結實實地掃在了少年的身上,素白的長衫開始微微滲著血。

雲染沒想到這少年會跟傻子似的挨下了這一鞭子。

那少女似是也沒想到,呆楞楞地站在原地。

片刻,鮮血從少年的唇角汨汨流出。

少年低下頭,擡手用指腹將其拭去。

漫不經心的動作卻叫少女看紅了眼眶,少女一急,又開始罵道:“你個大傻子?你為什麽不躲?”

“心疼了?”少年唇角微揚。

“……沒有!”少女賭氣的說。

少年心情卻很好,擡眸燦然一笑:“小傻子,為了盡快娶你啊。”

少女又氣又心疼:“不帶你這樣的!”

“輸了就是輸了,不許耍賴。”少年一邊說一邊向少女走了過去,一下將她拽進懷中,繼而又牽著她的手,倆人走到桃樹下,緩緩跪了下來。

少年朝桃樹叩拜三下後,沈聲道:“蒼天在上,月神為鑒,我祈風,今日要娶……為妻,誓要白頭到老,永不相負。”

兩人三拜結為夫妻之後,夢戛然而止。

雲染睜開了眼,發現自己竟睡在了房間裏,“……”

又覺臉上有些濕漉漉的,抹了一下,發現掌心竟是……淚麽?

那個夢,怎麽那麽真實?

那少女、祈風的媳婦叫什麽來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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